●柯祖富

天刚拂晓，窗外第一只鸟便领头奏响大自然的第一首乐曲。这是只全身黑色，啄呈淡红色的黑鸟，学名乌鹃。它的歌声委婉而清脆，能发出十几种不同的音节，是鸟类中可与画眉媲美的歌唱家。我不知道它是在呼唤同伴起床还是求偶，但它的领唱唤醒了一群鸟。头部带块白色羽毛的白头翁；颈部带花点、尾部带白羽、全身其他羽毛呈灰色、随便抓它几下浑身就大把掉羽毛的斑鸠；尾巴长似山鸡学名叫红嘴蓝鹊的长尾鸟，以及只会叽叽叫的麻雀，连同昆虫也跟着聒噪起来，汇成一组和谐动听的大自然晨曲。沉寂一夜的大自然在这只黑鸟的带动下苏醒过来，以它亘古不变的方式开始新的一天。

我迈着轻盈的步履漫步于自然中，生怕打扰刚刚苏醒的万物。一只翠鸟从栖息的树上伸了个懒腰，张开蓝色而美丽的翅膀，“跪跪”地尖叫着扑向一口池塘，支着又长又尖的大嘴开始寻觅早餐；一只天生一副贼相，只有在求偶季节或傍晚才会“咯咯，哇，咯咯，哇”地呼唤同伴到某一丛芦苇或绿竹就寝，学名苦恶鸟的田鸡迈着一双像筷子一样的长腿在田里蹑手蹑脚，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忽而抬头东张西望，忽而低头偷食农民的谷物；学名黑领椋鸟的大白斑，三五成群地驻足于田边，想和田鸡分一杯羹。这种鸟叫起来既不像“咯”，也不像“嘎”，是介于“咯”和“嘎”之间的一种音标，是无法用象声词或者根本无法用某个文字的读音来形容的，其叫声沙哑而杂乱，从美感的角度来讲，是不能称为动听的，充其量只是一种噪音而已。

虽然有些鸟在食物匮乏的季节会偷吃农民稻谷和蔬菜，但同在一个地球的生物都有生存的权利，造物主并未规定这个地球只允许人类独享。

我徜徉在森林的边缘，无数的氧气借助晨风直接送入我的鼻腔，继而进入我的肺部，让我顿感清爽和惬意。“有啥别有病，缺啥别缺氧。”一对喜鹊吸足氧气在高高的山顶树尖上一边盘桓一边很洪亮地“喀喀”个不停，你追我赶，追逐缠绵。离我两米远的小茎竹上，两只跟麻雀大小相仿却长着比中指更长尾巴的小夜莺，嘴巴快速地张合着，快节奏地演奏着连现代汉语辞海也无法查到的象声词。那张小嘴像挺机关枪似的，每秒吐着四五个音节，同时尾巴也配合着嘴巴不停地舞动。不一会，其中的一只便飞到另一只身边，引起一阵雌雄大合唱。唱着唱着，引来一只可爱的小“宝宝”，围着它俩欢快地跳跃。三口之家不知是为了迎接新的一天，还是庆祝小宝宝的生日，在草丛和竹梢上舞之蹈之，开起家庭联欢会。这真是吉祥快乐的一家。

突然横空飞过一只愤怒的小鸟——一只既无伴侣也无子女，个头只有拇指般大小的无名小鸟，目标明确地横冲过来，妒忌地望着这个和谐、幸福的三口之家，像有意来搅场似的，朝着三口之家又叫又吼，发出连画眉也无法模仿的声音。其音清晰而高亢，如口哨般洪亮，百米外都能听到。哇，人不可貌相，鸟也不可貌相啊!

“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几只白鹭不声不响地朝着田野俯冲而下，惊动了一大群只有拇指大小鼓着腮帮“哇哇”聒噪的青蛙。正在田里觅食的黑鸟乌鸫无端受到惊吓，“唧唧、衣—衣”地拍着翅膀闯入一片杉树林。正在树上叫着“咕咕咕、咕咕咕”，只有它同类才能领会的斑鸠无端受到打扰，抬头望着贸然闯入的黑鸟，惊慌失措之下，不知该说“你好”还是该说“你滚”。

因喜欢鸟的语言，我经常去观察鸟，了解鸟，并和鸟类有亲密接触，继而产生写一篇有关鸟语的文章的冲动。

在我生活的南方乡村，大部分的鸟类我都见过，知道它们的名字，并且凭借它们的叫声，就知道它们的种类。我和它们有过零距离接触，还拥有它们的照片，并且……不过仍有几种神秘兮兮的鸟，只闻其声未谋其面，至今未识它们的庐山真面目。而这几种鸟通常只在夜里啼叫，有人称它们是“鬼鸟”。如有一种能一夜叫到天亮，叫的是“归归否，归归否”的鸟（后来才知道那是子规鸟，也叫杜鹃，通常只闻其声，很难近距离接触到），还有一种“巴无咚咚，巴五咚咚”的鸟，更难知道它的庐山真面目。至于只有在某个季节才能听到的“各地各大大”的鸟，以及发出一连串“呼呼呼”的是鹧鸪和猫头鹰，在傍晚时分用力地吼着“地早怀、地早怀”的是人称竹鸡的野鹌鹑，也是如此。

我一边聆听这鸟类合唱团各施才能的舞台竞技，一边沿着乡间野径继续漫步。忽然发现有几只熟悉的鸟影在草丛中穿梭，接着一连串悦耳动听的歌声响彻四方。是画眉！画眉之所以称作画眉，是因为在它的眼角处向后延伸着一条白色的绒毛，就像一个上了妆、画了眉毛的小美眉。画眉在鸟类中的歌唱地位千百年来早已被人类所公认。它们的歌声清脆响亮，委婉动听，变化无穷，时而高亢时而平缓，集“民族唱法、美声唱法、通俗唱法”于一身。在鸟类的合唱团里，始终保持“领衔主唱”的地位，更是将一个充满“鸟语花香、诗情画意”的乡村之晨推向高潮。这是个恋爱的季节，所有求偶的鸟类都拿出看家本领，施展自己的才艺，寻觅心仪的伴侣，营造温馨的家。

鸟类是大自然衍生出来的精灵，是上天委任的人间天使，是承载着同在一片蓝天下的人类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一环不可或缺的生物链。人类的活动会给鸟类的生活带来生存危机，鸟类活动却给人类生活添加靓丽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