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统一刊号:CN35-0015 三明日报社出版党报热线:0598-8258176广告热线:0598-8223675订阅热线:0598-8250777






2021年08月18日

梨树花开

●(大田)颜全飚

喜欢黄庭坚《压沙寺梨花》诗句:压沙寺后千株雪,长乐坊前十里香。寄语春风莫吹尽,夜深留与雪争光。压沙寺、长乐坊,那些清香的梨花,在春夜里飘,那种暗香,并非寂寞。梨花如雪,在太多的诗行里,此物被寄寓爱恨离愁,如是:一树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如是: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儿时,我邻居家有两棵大梨树,枝叶茂盛,遮住整座房屋后院,我忘记了它们花开万朵的盛况。我只是记忆着那一树上百成千,或者成千上万个的硕大果实挂在枝头。我相信那最大个的,有碗口粗,黄褐色细嫩果皮,果肉洁白如雪,可以连着皮,咬下一口,饱满的肉汁瞬间流淌出来。儿时,我稀罕那树上的果。

盛夏,烈日似火,树蝉是著名的歌手,是乡村音乐大舞台的主角。它最喜欢呆在梨树上,它被惊吓飞起时,往往会喷洒出一串长长的尿液,一不小心就会被洒到头上、脸上,那是一种带着温度的清爽,却又令人沮丧、失望。我们去屋檐下、篱笆墙那儿,网罗蜘蛛网,揉成一粒拇指头大小的黏体,夹在一根长长的竹竿末端,做成专门捕捉树蝉的工具,蹑手蹑脚地来到一棵梨树下,我们要选择邻居家空无一人的午后,除了蝉鸣,世界极度安静。梨树的主人以为我们捕蝉是借口,心思是在树上的果子,而偏偏那两棵梨树上的蝉最多,叫得最响亮。当我们关注着树上的蝉时,却是忘了脚下的路,踩到落在地上的梨树叶,如划船般滑倒,那蝉“吱”地一声飞走了,飞到另一处高枝上,静静地趴在那儿,不再鸣叫,如是被教训过后乖巧的孩子。可是,我们不敢爬上树,若上树了,就是偷果子的心思了。我们离去后,梨树又是一片音乐的海洋。

若是有急阵雨,这雨足够暴躁。我们会第一时间赶到邻居家两棵梨树下,天空还有零星的雨滴,整棵梨树湿漉漉的,大个的水滴扑咚咚地从梨叶上滑落,满树生香,是纯净的树香,不是果实的那种甜蜜,树下一片清爽。此时,有大个的梨果被打落下来,我们会捡到一个、两个,有的裂开两瓣;我们在树下的草丛里找,这看谁来得早、来得快,不算偷,但也得瞬间离开那儿,被主人发现,总是不好。

小时候,我们以这样的方式与邻居家的两棵梨树结缘。主人全家上树采果,那树有七八人高,他们用竹竿采摘,末端绑着钩子和麻袋,他们采了几个大箩筐,运到城里卖。一树果子空了,似乎蝉也不在其间鸣叫,我们也不再到树下去。只是,皮肤过敏,或者被虫子咬了大面积发痒,听大人发话,去采一篮子梨树叶回来,煮梨叶水,擦拭患处,便痊愈了。也不知是哪一阵秋风到来,吹光了梨树上的叶子。邻居家后院,便一冬空寂了。

砌下梨花一堆雪,明年谁此凭栏杆?这是十月小阳春的梨花,儿时,却是没有记忆着邻居家后院的小阳春。到乡里念初中,家在学校边上的一女同学院子里有棵梨树,在冬日里花开,那满树雪白花朵,令人生情,渴望着一场爱情降临。冬天的梨花,一夜间,就开了,在溪畔流水声中,在旷野一树独秀,在荒草包围着老屋顶之上,在某个阁楼伸手可及的地方,在晴暖的冬风里颤动着,这昙花一现,却诗意了人间。在平静中,在绝望里,冬天里的一树梨花,便漫延出无边的思绪,如长调在歌吟。

人事在成长着,却如是归期。近些天,突然想起老家那两棵梨树,因那邻居后院堆了高高的土,种上了几棵香樟树,也有二十多年了,这儿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巨大屏障,路内无法一眼看透另一边的世界了。我与父亲说,想去看一下那梨树。父亲亦不知,其长得如何了?到了那儿,梨树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芭蕉林,芭蕉长得有些零落,瘦瘦的,不见有果。邻居家后院的兄弟们都搬离了,在县城里,在深圳、泉州、福州各地,这老屋,可是凄凉了,我没有闻到树香。打电话给主人,远方那边说,十多年前,已枯死了,这梨树,寿命差不多就三十年光景,你还关心这做什么?数年不见,孩子安否?念高中了吧?

邻居年近八旬的雪花婆也好奇,在她记忆一样深刻的这两棵梨树,亦不知何时消失了?只是说这香樟树长得快,拳头大的树根旁茎,都长到百米开外她家的菜地里了。她突然发现在芭蕉树丛另一侧长有青梅、木荷、枳子等树丛间,有一株梨树,碗口粗、修瘦弱,她采下一片树叶,闻了闻那清香味道,说,是呀,就长成这个样子,它是一株梨树。有些记忆,她永远沉睡在那儿,没有牵挂,她一旦被唤醒,就去苦苦追忆,寻找那些年轻的过往,那如是梨花盛开的时光了。

--> 2021-08-18 3 3 三明日报 content_110246.html 1 梨树花开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