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生
草长莺飞四月天,正是踏春的好日子。应文友邀请,我们一行前往建宁的闽江源头,探寻那早已魂牵梦萦的新奇。
我开着车,紧跟“向导”车后,沿着陡峭的乡间公路盘旋而上,每拐一个弯道就会听到在轮胎碾过埋在水泥里防滑钢筋发出粗糙的摩擦声,心里不禁直打鼓:在弯道处用钢筋铸成的缓冲带,还真是首遇!所以,直到将车停下,我的心才从惊悚中稍稍安定下来。
我们冒雨缓缓拐进山道,路边有块“张家山”的牌子,表明这个村的历史名称和地理位置。村口有几间破旧的传统民居,一排东倒西歪的篱笆边有几只啄食的土鸡;几棵两米多高的红豆杉经雨淋之后显得更加翠绿;草丛山涧随处可见,尤其是飘浮在重峦叠嶂之间淡淡清清的雾气,以及润湿的泥土味杂在清冷的空气里透人心脾;呈梯田状的水田里覆盖着一层薄毯般的红浮萍,还有许多小蝌蚪在浅水里游动……在这春意盎然时节,我颇有阅尽春色的惬意和轻松。每当避开喧闹的城市,来自山林间独特的气息会给人浑浊的心田注入清泉,还原“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情绪。
然而,崎岖的山间小路上呈现无法分辨的岔路口,哪条才是正确的道路?几经拨云见雾,我们无功而返。只好继续前行,走到路边并排着的两棵挺拔粗壮的大树时,又见有岔路,犹豫不决之间,我们才在气喘吁吁中恍然大悟:原本以为不用花太多工夫即可观赏到的闽江源,却不知深藏何处?一时间,古人那句名言绕过耳际:“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
迷途了,岂能再盲目行动。于是,有人提出到村里去询问知情者的建议。文友白云折回村里,之后带着仿佛真实可靠的消息满怀信心地喊道:“出发吧,前面不远处便是!”在笋榨房里躲雨的我听到喊声后,还笑着调侃:“今天真是三迷闽江源了。”
尽管风雨模糊了我们前进的视线,但白云始终自信地冲在探寻者的最前面。况且他曾几次到访这里,相信只要目标明确,坚持到底,凭着往日留下的记忆就一定能够找到永不消逝的闽江源。
风雨中,我们一直怀揣着“闽江源”,可行进的脚步逐渐分散开来。有的小心翼翼地走在田埂上,有的站在山边观望,有的一个劲地往山坡上爬去。我索性站在半山坡上远眺卧于山谷旷野中的张家山村,只见山峰林立,满目葱茏,时而清晰,时而朦胧,感叹在变与不变的时空中,那些人世间兴衰的沧桑,油然而生脱俗出世之感。
有道是“三岔口上柳暗花明”。就在我们徘徊不前时,突然从茂密的丛林中传来震撼人心的喊声:“找到了,快来呀,闽江源就在这里!”大家顿时精神大振,一边高声响应,一边相互帮扶着奋力而上。
一块布满青苔的巨石上镌刻的“闽江源 省闽江办 一九九二年二月”的摩崖石刻终于赫然眼前。伫立在源头处的峭壁前,所有人都兴奋极了,全然不顾被雨水打湿的身子,有的甚至不顾被刺破还在汩汩流血的手指,拥在巨石前拍照录像,将深埋在岁月中的景观收藏在自己的档案里。友人荣璇激动地说:“今天的功劳还是要归功于白云,不然我们都会回头。”再次造访的绿笙肯定地说:“虽然一时迷失,但最终还是回到了正确的轨道。”我倒想起罗建玲的《咏闽江源》:“层峦叠嶂漫无边,太弋逶迤古道沿。林海闽源辉韫玉,曙光旖旎绘山妍。”
仔细观察,巨石下方原本有一泓汩汩流淌的清泉不知何时消失了,看不到一点水源的痕迹,四周被从树上掉下来的枯枝败叶覆盖着,因而,不能相信这就是福建母亲河的源头——闽江源!我禁不住用小木条在巨石的下方戳了几下,渴望能见到巨石的缝隙里突然冒出一股清泉。深知枉然,可心存念想。还好,这里有个权威的记载,让闽江源清晰地定格在历史的长河中:1991年和1992年,福建省闽江流域规划开发管理办组织闽江江源考察队,先后两次对闽江江源进行考察,经过分析比较,根据“河源唯远”的原则,确认台田溪为闽江正源,闽江源流为台田溪—水茜溪—九龙溪—沙溪—西溪—闽江。
当我们走在回程的山道上,忽然间看到一直隐匿于重重浓雾中的主峰九县石耸立在如黛青山之巅。“看,九县石!”惊呼中,我们纷纷举起手机拍下这可遇不可求的难得景象。原来,之所以这么命名,是传言如果在天气晴朗时登顶九县石,可以饱览闽赣九个县的风光。面对如此震撼的九县石,总觉得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此后,同行者邱福轩几经斟酌,有感而作《浪淘沙·探寻闽江源》,特录文中:“山路险难行,弯急心惊。雨迷岔道几回侦。远客溯源因趣结,一路披荆。谒石喜难平,却又伤情。迹干未见有泉泓。九县石翩然入眼,逸境如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