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畜/文 吴博宏/图
读完《我们的日月溪》,掩卷回看封面,发现左上角竖排印刷着“华人华侨在海外的奋斗与生存”“理想与爱情”“乡愁与远方”,概括出了小说的思想内容。作为一部反映新侨乡人们在外努力奋斗、顽强生存的小说,跨越了地域书写,突出了“乡愁与远方”的广阔地理空间。小说作者绿笙将流行语“诗与远方”改成了“乡愁与远方”,但并非诗意的消失,而是将“诗”具体化了,体现为理想、爱情及乡愁等。小说还对诗进行了多次描述,使诗成为并非可有可无的重要存在。
纵观新诗史,自20世纪80年代朦胧诗的异军突起,新诗或现代汉诗进入辉煌的时代,诗人的桂冠也变得无比耀眼而备受尊崇。小说描述了尊重诗歌的氛围。王坊山头老大郑立新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但对杜鹃诗社心存敬畏,另眼相看,对诗社的凌笙敬而远之。郑立新与李秋实发生冲突,因诗人凌笙的出现而化解。当得知李秋实也懂写诗,郑立新不由自主地敬重李秋实,他们逐渐成为好友。在诗歌盛行的年代,“会写诗几乎成了白马王子的标配”。陈铭科是小说中的重要人物之一,他就读于三明师专外语系,与同校且同乡的中文系女生交往,由于他没接触诗歌,女生加入诗社后便和他渐渐疏远了。陈铭科赶紧恶补诗歌,发挥专业特长,用英语朗诵诗,挽回了美好爱情。小说描述诗歌,因诗交友,因诗相恋,在商谈诗,赠送诗集,等等,从一个侧面营造了改革开放初期的社会文化背景,还原了人物活动的时代背景。
小说中的诗歌还是人物沟通的媒介,蕴含着神奇的力量。李秋实因诗歌与凌笙相识,成为朋友。陈铭科写诗数年后成为业余诗人,在县文联的笔会上认识了李秋实,也因相识改变了一生。诗的力量是神奇的,当李秋实经历匈牙利的惨败折回明溪,心情极度低落,足不出户,家人也毫无办法时,其妻柳娟看到李秋实在房间翻看一本旧杂志,上面有李秋实发表的处女作诗歌,柳娟断定诗才能打开男人的心锁,于是联系了凌笙,李秋实终于走了出来,随后到福州帮助侯建成打理生意。李秋实与侯建成也有文学之缘。后来,侯建成因年事已高患有阿尔茨海默病,连亲人都不认识,而当李秋实送上自己的诗集时,侯建成翻看着诗集竟然叫出了李秋实的名字。
诗歌是神奇的,也是文化的象征。裴多菲是匈牙利的爱国诗人和英雄,他的诗歌受到小说人物的喜爱,陈铭科朗诵裴多菲诗歌来追求女友。郑立新初到布达佩斯明溪驿,看到李秋实的床头有一本裴多菲的诗集。李秋实还从匈牙利给凌笙寄送了《裴多菲诗集》。李秋实等人在多年后返回匈牙利,陈铭科准备了一叠各种版本的裴多菲诗集,作为赠送给李秋实的礼物。小说多处言及裴多菲诗歌,不仅体现了20世纪八九十年代人们对诗歌的热爱,还以裴多菲诗歌代表着对域外文化的接受,体现了不同国家文化交往交流的可能。小说中,来自明溪的中医肖守仁在意大利弘扬中医文化,而陈铭科与冯丽琪分开后,认识了学习中文、热爱中国文化的匈牙利人玛尔雅,这些展现着中外文明的广泛交流。此外,作为在外经商的侨民,容易给人唯利是图的印象,而诗歌内容,包括裴多菲诗歌、吴秀仙唱的明溪山歌《节令谣》,增添了人物的文化色彩。他们既是外出淘金的平凡小人物,又是有格局、有智慧、有文化的大企业家。
小说对诗歌的叙述,也可能含有作者对现实中诗歌的思考。如今的诗坛远无小说的气象,在小说结尾中,凌笙已从诗歌创作转为写小说,被李秋实请来写一部反映明溪人闯欧洲的长篇小说。那么,小说是否含有对遍地诗人年代的眷念,是否含有对当下诗歌消退让位的思考?
在此,我对着一部小说谈诗,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着边际,但一千个读者,总有不同的读法。其实,诗歌符号只是绿笙在细节上的巧妙安排,除了诗,明溪美食、宗教信仰、父母子女等的反复强调都有其值得探究的深意。
最后谈下小说结构。小说是对新侨民群像的塑造,反映的是一个群体,主要人物众多,如何组织架构是对作者很大的考验。绿笙的结构形式,被廖开顺教授形象描述为“叙事延伸出车辐式的放射性支线”,我从阅读中感受到的是一种诗式的结构,即存在较多的跳跃与转换,不同于传统小说——由发展走向高潮和结局,也就是没有期待中的那种强烈冲突的高潮。然而,故事结束时仍有完满的交代,让人怅然若失时陷入沉思,结束得有余味,如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