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凤英
市内某大型超市,一群穿戴得像城里人的农村老妇人在购鸡蛋,5元钱一斤。购完,也不逛街,她们回到公交站,上车,不用买票,胸前吊挂的贴有照片的老年证,就是她们往返城乡的有效车票,这是政府明文规定的。有了这证,她们在城乡间来往频繁,车厢里都是她们的欢声笑语。
回到市郊农村,她们下车散开,回各村自己的家。
李兰回到家,已是下午三点。家里就她一人留守,老伴及儿孙都进城打工、上学。她六十刚过,能吃能睡能干活。正好可以办老年证免费乘公交,她办了,就来来去去享受着这一幸福的待遇。
李兰提着鸡蛋躲进她专设的那间房,关门窗,挂窗帘,拉亮灯。坐下,把鸡蛋一只只铺在地上,筐里留下十来个。座位边有一小堆干泥粉、碎干草、大小鸡毛,还有一碗不红不黑亦红亦黑的液体。她用一根棉签蘸那液体往鸡蛋上潦草地涂上几画,再贴上一条或两条柔软的细鸡毛。好了,就成了带血的初生蛋。数了数,有十来个,够了。她把这十来个“初生蛋”小心地放到竹筐。拿过喷水壶往地上的鸡蛋喷水一遍,放下水壶,抓起一把把泥粉疏导着扬撒在湿了水的鸡蛋上,又把沾了泥粉的鸡蛋一个个翻过来,又喷水,最后抓起一把碎草屑扬开。化妆完毕,她把沾染有各样污物的鸡蛋全装进筐里。
第二天一早,李兰摘回一堆鲜嫩的蔬菜放在鸡栏前草棚里。然后走进网着的几百平方米的鸡栏,先把满地的鸡蛋捡起收回屋里放好,再拿来昨天化妆好和未化妆的鸡蛋一只只摆在适当位置上。她坐在草棚前择拣那堆蔬菜,按斤称重一把把用稻草扎好,洒水后装进竹篮,再洒水,菜装扮得鲜嫩水灵。再把卖相不好的丢进鸡栏,任鸡群叮啄。
弄好后她听着歌:我们迈步走在大道上……坐等顾客到来。
一声呼唤,老姐,我来了!是城里的老主顾陈姐,同样胸吊老年证。
李兰把她引入鸡栏。树底下,草堆旁,泥地上都有鸡蛋。陈姐乐呵呵,忙不迭地捡蛋。李兰为她当参谋,老妹,这几个蛋壳有黑淤血污的是初生蛋,初生蛋有营养。
陈姐听得喜不自胜,把那十来个初生蛋都捡进竹筐。
陈姐捡够了,过秤,6斤没零头,15元一斤,她交钱100元。
李兰说,没零钱找补,青菜以往都卖3元一把,你是老主顾,10元就给你4把了,反正你家顿顿要吃青菜的。
陈姐心满意足,出去等齐了在各家买土鸡蛋的老姐妹,一起坐免费公交回城去了。
隔几日,陈姐逛街,遇见李兰左手提一筐青菜,颜色不怎么鲜嫩;右手提一筐鸡蛋,有十多斤吧,蛋壳和超市卖的一样干净不带杂质。互打招呼后,李兰告诉她,送土鸡蛋和青菜进城给亲戚。
陈姐心里嘀咕:哪是什么土鸡蛋,分明是超市里卖的工厂化生产的鸡蛋;青菜也不新鲜,像是地摊上卖的廉价剩菜,太抠了!卖掉15元一斤的真土鸡蛋,用5元一斤的超市鸡蛋冒充土鸡蛋;买块把钱一斤的地摊剩菜送亲戚。
李兰也在心里说,哼!什么亲戚,能给我儿子升职加薪的就是亲戚,能为我儿孙站稳脚跟,在城市里更好地生活提供便利的,就是最亲最好的亲戚。
和陈姐打了招呼分别后,李兰就走向了儿子领导家所在的地方。
从儿子领导家出来,李兰的鸡蛋筐空了。正好,她又到超市买了满满一筐鸡蛋,很高兴地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