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 平
四月间,我们四人自驾车从滇藏线进藏,游走十七天,行程6000多公里。从西藏回到家里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沉默无语,像个失魂落魄的小孩。
我虽不是朝圣者,但是,面对西藏的美丽与圣洁,却一次次泪满眼眶。好几次夜里,我仿佛重游西藏。记忆,一次次带我把真实的梦变成洁白哈达,飘扬在雪域高原。
临近西藏,藏传佛教的氛围渐渐浓烈,香格里拉到处是寺庙,最为著名的当属松赞庙。在独克宗古城,我看见小山上,耸立着世界上最大的转经筒。到达芒康县的盐井村,在观看古老、原始晒盐风景时,我看见一座天主教堂。 资料显示,它是西藏唯一的天主教堂,由法国传教士邓德亮神父在1865年创建。这里先后有过17任外国神父。村里有80%以上的人信奉天主教。现有一位当地藏民神父主持教务,他叫鲁仁第,吟诵译成藏文的《圣经》。
那天,我们趁着宁静的披着落日的余晖来到盐井村。眼前出现的天主教堂,让我大吃一惊,仔细一看,这座天主教堂外观体现了浓厚的藏式风格,它呈平顶式和乳白色墙身,墙角处随风飞舞的格桑花开得正欢。沐着暖阳,我拾级而上,庄重静穆的教堂呈现在眼前,内部装饰是圆形的西洋风格,大堂正中央是被钉在十字架上受苦受难的耶稣。
宗教有严格的排他性。在这偏僻人稀之处,能存在一座天主教堂,还是中国十大最美教堂之一,不能不说这是西藏一个奇迹!
我们来到被称为高原上孤岛的墨脱县。这是我国最后一个通公路的县城,也是西藏最神秘的地方之一。
墨脱境内有两座高山,像两堵高不可攀的高墙,将墨脱与外界隔绝。从海拔7000多米南迦巴瓦峰,直下到墨脱100多米,从雪山到高山灌木再到热带雨林,墨脱生物多样性异常丰富,让人体验到“一日历四季”的美景。
沿着札墨公路,我们驾车穿过嘎隆隧道后,南北呈现不同风景:北边一片白茫茫,雪崩造成雪墙,阻拦在道路上;南边则春意盎然,林间杜鹃花正艳,青翠欲滴的香蕉树宽大的叶子,轻轻摇曳着,仿佛是为风儿伴舞。穿行其间,让我们有恍如隔世感觉。
墨脱是一个县城,但它还不如一般乡镇大。我们来的时候,刚下过一场雨,城里云雾缭绕,从高处望去,犹如飘落在一片热带林海的海市蜃楼。在果果塘景区摆渡车上,我结识了年轻司机罗布江增。交谈中得知他是门巴族人。“门巴”意思为居住在门隅的人。忽然,我想起仓央嘉措, 于是我问:“你知道仓央嘉措吗?”他开心地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自豪地说:“怎么不知道?他是我们门巴族人,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
在这么小的民族,这么偏僻的小地方里,居然转世过一位著名的藏传佛教领袖!
山峦起伏,寸草不生,氧气稀薄,我们来到了珠峰大本营,它的前方就是离天最近的地方——珠穆朗玛峰。路上有三个碑:一个是珠峰测量8848.86米纪念碑,一个是大本营5200纪念碑,一个是“地球第三极”纪念碑。 抬头遥望珠峰,白雪皑皑的山峰,蓝天白云,绚丽多姿的日落,让人陶醉其中。年轻时,我喜欢西方画中人的“最大”,你看蒙娜丽莎,背后隐约有一些小小的山水,人物总是最大、最为顶天立地的;而中国的山水画,人物总是十分渺小,甚至要用放大镜才能找到,对此我十分不解。此时此刻,我才终于体会到中国人的智慧,因为大自然太伟大了,人类则太渺小了,从而使我有所敬畏,又因这份敬畏,多出一份珍惜。
在大本营的旁边,有许多当地藏民堆起来的玛尼堆,在藏传佛教里,把石头视为有生命、有灵性的东西。在苍凉的大山里,这些玛尼堆看起来有着很大的神秘感。
我们原本计划在大本营的民宿住一夜。可是队友中有人出现明显的高原反应,我们只好迅速离开,到低海拔的地方去过夜。当时,我想到一句话:“从一个地方到另外一个陌生地方,弄明白生活的意义,遇见最好的自己。”
布达拉宫建在红山上,一座宫堡式建筑,主体建筑为白宫和红宫,始建于公元7世纪,曾经为西藏政教合一的统治中心。怀着虔诚、敬畏、好奇之心,我缓缓登上布达拉宫。宫面金碧辉煌,珍宝无数。到处都有经幡在风中不舍昼夜地舞蹈,这是佛的信徒在一遍遍表达对佛的顶礼膜拜。
在山顶的国王与王妃的寝室旁边,我走进一间宽阔的大厅,残垣断壁,没有房顶,一片空荡,地面铺满鹅卵石。观看一番后,我在地上随手捡起一块石头,突然想到,这座土质的山上,原本肯定没有石头,在一千年前的某一天,它们在附近的象泉河里静静沉睡上万年后,被奴隶捡起又背上古格山顶交由奴隶工匠,才铺到国王的会客厅的。
我顿悟,朝代的动荡、更迭,战斗的残酷、杀戮,对平民百姓的伤害是最大的。所以,我们必须珍惜和平,热爱和平,希望永久和平。
西藏旅行的日子渐渐远去,但我梦里却总是飘着酥油茶的清香,还有挥之不去的雪山冰川,蓝天白云,澄碧的湖水,翻舞的经幡,以及在佛光普照下一张张虔诚朴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