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燕

要怎么去形容仲夏夜草原上的星空呢？

我暂时找不到准确的表述词语，只想到一系列的“不是”——不是欧阳修的“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因为此时天空的星是唯一的主角，夜空并无明月争辉；不是古诗里“星稀河影转，霜重月华孤”，因为它们太过孤独寒冷；但若说是“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也不妥，那些星星过于烟火气息。夜晚寂静的草原一望无垠，并无灯火阑珊。

我生在南方，年幼时，农村的夏夜也很明亮。抬起头看见头顶的星星一闪一闪。若是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仰头能看见天空上的星星跟着车前行的方向移动，像一群调皮的小精灵呼朋唤友，嬉笑推挤着飞在我身边。我们顺着共同的方向，一起出发。

我们这一代孩子，大约都避不开说到流星，且受偶像剧的影响，流星的形象早被我们赋予了美好寓意，它们难得一遇，拥有实现愿望的神奇魔力。

记得年少时第一次看到流星，学校里不知怎么，传开了“听说今晚十二点时，天空中会出现一次金牛座流星雨”的消息，大家都蠢蠢欲动。学校宵禁，但我抵抗不了流星雨的诱惑，于是悄悄掀开被子下床，赶往宿舍楼的天台去看看这场奇观。正准备开门时，发现身后窸窸窣窣有动静，回头看，发现本应熟睡的舍友也都蹑手蹑脚地爬下床架。我们隔着黑暗对视，忽而心照不宣地笑了。登上天台才发现，被流星雨诱惑的人远不止我们，天台上早已站满了同学。

我们站着、坐着，姿态各异，相同的是都仰着头看天空。

“我看到了！流星！”听到不知谁叫了一声，我赶紧转头仔细观察夜空。

“真的有！我也看见了。”又有一人发出感叹。

“怎么回事？我怎么没看见？”我在心里想。可是，越是没看见就越着急，瞪大着双眼生怕错过任何角落。终于，我看见了一颗流星划破天空，带着长长的尾翼，在天边急速燃烧。赶紧许愿，认真思考自己的愿望。待我睁开眼睛时，刚才看到的那颗流星，已不知去向了，但我相信它已经听到了。一颗又一颗细小的流星，它们带着许多人的愿望划过天际，消失在遥远又神秘的黑暗里。

后来到了省会城市求学，不知是城市的霓虹灯太亮太闪烁了，还是逐渐长大的我失去了好奇心，总之很少看见流星。偶尔有一两颗闪过，那也是停留在了童年里的记忆。

与星星再次重逢，是在草原。去年夏天，我到达呼和浩特，当晚住进蒙古包里，热闹的篝火晚会结束，内心的兴奋不平静，抬起头就看见了漫天璀璨的星河。我站在原地，同行的游客也不约而同地停止脚步，凝望着天空久久不语。

我知道它像什么了，宇宙浩瀚、神秘、宽广、无边无际，亿万星辰在巨大的黑色苍穹中闪烁，人类之小和天空之大形成了极致的反差。不同于幼时看到的星空，此时称之为看到了银河更为准确，那些星星迈着细碎的舞步汇聚成河流，好像只需静静地看着他们，所有烦心的事都会被抛在光年之外。

领队说，在城市里打滚，别人会觉得你发神经，但在这片浩瀚星空下打滚，大家会感同身受你的快乐，这就是宇宙的智慧。宇宙的智慧到底是什么呢？我不知道。但地球上的许多人都在这样的浩瀚星空下成长出了属于自己的智慧，从小到大，由近到远。